2015年9月14日 星期一

日本茶道筆記:茶庭與茶室—不需要語言的款待之心

茶庭與茶室
祝曉梅老師
外露地
在日本各地旅行參觀許多古宅時,常會看到所謂的茶室,及與之相配的庭園,但是對於大多數不懂日本茶道的旅人來說,總是「有看沒有懂」,直到在明曜親子館上了裏千家茶道老師祝曉梅所講述的「茶庭與茶室鑑賞」的課程,才初窺日本茶道中,一場茶會舉辦時,主人是如何讓客人從步入庭園開始,一直到進入茶室,不需要透過一言一語,表達出待客的款待之心。

露地:祝曉梅老師以日本茶道經典著作《南方錄》中,「露地乃通往心無塵垢的浮世之外」解釋,所謂的露地,即茶庭(茶室外的庭園),象徵著我們從滾滾紅塵要通往心靈的世界時,中間所銜接之處。而在茶庭的大門口的露地稱為「外露地」,進去之後,依不同的茶庭結構,又有一重露地、二重露地、三重露地。

參加一場正式的茶會時,外露地(大門口)並沒有任何人員出來招待,那客人怎麼知道裡面準備好了沒有?能不能進去?這時門上掛著一個有寫「在釜」的牌子,就可以安心進入。
外待合:客人置放物品、換襪套處



外待合:從院門到茶室之間,會先經過「外待合」,也就是等待室,客人的物品、包包、行動電話,都要先放在這裡,並且在這裡換上白襪套,祝曉梅老師說:「即使你原先就已經有穿襪子,還是要換掉襪套,因為茶室象徵一塵不染的世界,所以我們要先在待合室裡,把世俗的一切事務先『放下』。」
左為煙草盆,有煙灰缸及點煙的炭盒,茶杯是讓客人漱口

在外待合室中,客人置放物品、換襪套時坐的位置,也不是隨便坐的,祝曉梅老師此時秀出一張圖片,顯示待合室中置放了 一些茶杯與たばこぼん(煙草盆),這是主客坐的位置,祝曉梅老師指出,茶杯裡頭是白開水,讓客人用來漱口,圖片中綠色的竹器是煙灰缸,鐵罐中有點煙用的炭,她笑說:「古時候的人有抽煙的習慣,所以在待合室中會放上たばこぼん,仔細看鐵罐中的那一小塊炭,會發現它的炭火裂痕呈星星的放射狀,非常美,現在已經不抽煙,但仍然把這個器具保留下來,藉以標誌出主客的位置。」
客人沿「飛石」而進
關守石,石頭上有繩子綁著

但是一場茶會中,誰是主客呢?對於這個問題,祝曉梅老師說:「不用擔心,在邀請函中,都己經註明誰是主客、次客、陪客、末客的名字,所以來茶會時,大家都已經知道了!」她特別解釋,在茶道中,主客、次客,與身份地位並沒有關係,末客也不代表是「不重要的客人」,相反地,在茶席上,末客的角色其實很重要,因為他要協助主人(亭主)照顧其他客人,例如末客要幫主人把煙草盒收好,放在門口,讓主人收走,所以通常都會請較懂茶道的人來擔任末客。
看到關守石,即知此處勿入

庭院:在庭院中除了花草樹木之外,會有「飛石」,讓客人沿石而進的路徑,飛石上面會灑著水,讓它看起來透亮透亮的,但是庭院中有許多其他的建築物,為免客人誤入,所以會刻意放置一些綁著繩子的石頭,叫做「關守石」,看到「關守石」,客人就知道「此處不能再往下走了」!

祝曉梅老師說,舉辦茶會時,光是庭院灑水一事,就會讓人忙翻了!因為既要讓花、草、樹木、青苔等,看起來閃閃發亮,又不能讓土地泥濘弄髒客人的衣服、鞋子,所以茶會開始前,光是灑水,就要灑三次。
中門前的石頭有弧度,讓客人稍微交錯站立

第一次灑水,是在茶會前一天的傍晚;經過一整天陽光曝曬,土壤亟需水份,所以傍晚灑水時,水份會很快被土壤吸收、土壤還會冒出熱氣,但此時水份僅能止於土壤表層,土壤內部並沒有被水份滋潤到,所以在主人睡覺前,就要灑第二次水。

祝曉梅老師說:「第三次灑水的時間,就很考茶會主人的經驗了!」因為第三次灑水是在茶會舉辦前,得視茶會舉辦時間是上午或下午,而且還得看當天的天氣是陰晴雪雨,有著什麼樣的變化,要做到「讓客人看得出來有灑水,但又不能泥濘」,她透露,「萬一不小心把樹葉灑得太濕,還得用毛巾把它擦乾!」所以辦一場茶會,往往累得人仰馬翻。
中潛,也是中門的一種
枝折戶,形式更簡單

中門:在一重露地與二重露地之間,以「中門」為分界,到這個地方主人才會出現,主人站在中門旁邊迎接客人,客人向主人行禮,但彼此並不說話,祝曉梅老師指著圖片上中門外的石頭說,每位客人站在石頭上,「注意看,這些石頭的排列方法有一個弧度,這個弧度會讓每一位客人行禮時,不讓後面的人對著前面的人的屁股!」

祝曉梅老師說,「中門」的形式並不一定是「門」,有些以「枝折戶」(しおりど)的形態,更形簡樸;有些以「中潛」的方式,像一扇矮小的窗,要鑽進去,同樣是暗示著「進入另一個世界」的意思。
腰掛待合,像一個涼亭,讓客人坐在此地欣賞美景

腰掛待合:過了中門來到二重露地,主人會選擇一個他認為最美麗的景,設置「腰掛待合」,讓客人在此處賞景;圖片中的「腰掛待合」像是一個涼亭,至於客人的位置,同樣是以石頭來暗示,最大的石頭即是主客的位置。
蹲踞:手水缽表面必須平整以便放置柄勺

蹲踞(つくばい):客人在「腰掛待合」賞景時,何時可以進入茶呢?客人就得注意主人何時發出的暗號了!主人會利用水聲來向客人發出暗號,就要用到「蹲踞」,站立的位置是在手水缽前方的「前石」,手水缽上則有柄勺,主人會以柄勺舀水沖洗一下「前石」前面堆疊的小石頭,發出水聲,客人聽到水聲,就可以準備進入茶室。

進入茶室前,客人也要在「蹲踞」前面洗手、漱口,祝曉梅老師說,茶庭中的手水缽,裝盛水的石頭表面必須是平滑的,以便放置柄勺,她解釋,柄勺的置放也有規矩,通常在神社看到的柄勺,開口是朝下,但是在茶室的柄勺,放置時開口是朝左,目的是方便客人洗手,客人先以右手拿起柄勺舀水洗左手,再換左手舀水洗右手,一切都顧慮到客人使用的方便。
「躙口」即茶室入口,右圖為開一小縫,暗示客人進入

躙口(にじり口):茶室的入口稱為「躙口」,是一個非常小的門,只有67cm高,64cm寬,如果看到此門開了一個小縫,縫寬恰是手掌抻進去可推開門的大小,即暗示客人可以入內,進入茶室的方法,是跪坐著用雙手撐地鑽進去,但是,這門怎麼這麼小呢?

祝曉梅老師指出,這種「草庵茶室」的形態,是由奈良禪師村田珠光所創,後由千利休發揚光大;由於在古代,茶會是屬於貴族的活動,村田珠光刻意把門開得這麼小,意寓著「即使你有多麼高的社會地位、富貴榮華,進入茶室前,也要把這些東西都放在外面,不然就會卡住進不去」的意思。
客人進入茶室後,要先欣賞床之間的掛軸
11月~4月,使用在榻榻米下方的「爐」

入席:客人依序進入茶室之後,會先向掛軸鞠躬,並欣賞掛軸上的字句,依茶會主題與季節,掛軸上的字句皆不相同,祝曉梅老師指出,在茶人的心目中,最具意義的掛軸,必是出於與茶道關係極深的京都大德寺高僧,其他寺院的僧侶的掛軸次之,「我通常喜歡選一些字比較醜的掛軸,讓客人看到時大吃一驚,這種衝擊感,更刺激我們對破除表象的反省。」祝曉梅老師笑著說。
5~10月,使用置於榻榻米上的「風爐」

觀賞完掛軸之後,客人也要仔細欣賞其他茶道具;依據不同的季節,所使用的爐也不同,在11~4月,因為天氣冷,所使用的是放在榻榻米下的「爐」,5~10月,由於天氣變熱,就會改用放在榻榻米上的「風爐」,有的時候為了增加清涼感,主人也會放上一片葉子,以視覺的綠意稍來些許涼意。
真塗棗,外表是素面

祝曉梅老師表示,日本茶道對於器具的想法,和台灣人宴客時的觀念很不一樣,「我們常常是買了一套很棒的餐具,就不論什麼時候,都用這一套餐具,但是日本茶道卻常常要依主題、季節來更換。」所以客人會抱著感謝的心情來欣賞,「當你看到一件美的器具,肢體語言傳達出內心的觸動,有時比言語的讚美更有說服力。」


她以裝抹茶的器具—「茶棗」為例指出,很多人喜歡時表面上有很多美麗花紋的時繪茶棗,有一種「真塗棗」,在茶人心目中評價很高,但是「真塗棗」卻是漆黑的素面,打開之後才發現裡面是華麗的金漆,講究的茶人連裡頭所裝的抹茶粉,都要刻意弄成小山狀,「在看不到的地方也用心」,在茶道修行中極其重要。
真塗棗,打開之後才發現裡面金光耀眼

「捨去了對話,其實還有很多聲音!」祝曉梅老師指出,你動了一下,肢體與衣服與榻榻米磨擦,會發出聲音;相互鞠躬時,如何知道對方是否起身?其實從眼睛的餘光看榻榻米上的影子,即可察覺對方的動作,「捨去了對話,其實更容易洞察別人的心意!」

最後,祝曉梅老師也以《利休百首》的第96首,期勉大家:

茶はさびて 心はあつく もてなせよ
道具はいつも 有り合いにせよ

(茶可以是粗茶,心是熱忱的,器具有什麼就用什麼,心意才是最重要的)

講師簡介:
祝曉梅老師在2012年獲日本裏千家京都總本部今日庵頒授茶名「宗梅」,是台灣少數獲得「茶名」的茶道老師。2014年獲裏千家第十六代家元千宗室坐忘齋頒授準教授資格。

「宗」這個字是自茶聖千利休之後,歷代家元都使用的字,所以茶名多為「宗~」;在獲得茶名之前,要經過長久的訓練,從入門的初級、中級、上級助講師、講師、專任講師,一層一層向上取得資格,經過認可之後,最後才能取得「茶名」。

*如果有興趣聽祝曉梅老師講課者,還有機會:
時間:2015.12.17.(四)下午2:00
地點:明曜百貨10F親子館
主題:茶碗鑑賞
報名方式與課程內容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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